一般生物只有本能，没有智慧。

并不是说除了人之外，其他生物都没有智慧。生物维持生存的方式，往往意味着其智慧萌生的程度。完全靠天地赏饭的生存者，智慧之光很微弱，而靠自身努力捕食维持生存者，智慧往往有一定程度的发展。虎狼之属，已经懂得通过表情或声音传达信息，或以凶相恐吓，或以示好避争，而且懂得猎食时选择弱者、袭击时攻敌要害甚至互相配合。因此，一些低等动物的智慧是不可低估的。对于这样的生物，智慧已经成为生存和繁衍的必备条件。而且对于具备一定智慧的生物，你可以看到它们感情的流露。可以断定的是，有些动物不仅有智慧，而且有精神，只是其精神世界的内容还谈不上丰富。

人类的智慧貌似鹤立鸡群地超越了一般生物。它获取食物的方式一定程度上摆脱了天然的限制；它不但汲取天然资源，而且利用天然资源制造新的资源；它的婚姻制度基本上保证了其物种繁衍的稳定性；它的行事规则已经从日积月累的默契发展为繁琐的契约和法律法规。但我们不能说，人类的每一个体都具备了很高的智慧。就算是旷世经典、古圣先贤、科学巨匠，他们的智慧也不过是一隅之见、一时之得。因此，谈人的智慧，有必要把个体智慧与人类整体智慧明确地加以区分，清晰地见到二者之间的区别。

像一般的动物一样，人类个体的智慧最初不过是服务于其生存和繁衍的本能之需，即便到了现时代，个体也把其主要的智慧贡献于生存和繁衍的本能。曾看一部记录片，其中动物本能的展现触目惊心。狮子群体一旦捕猎成功，强大者先食，弱小者蹭食，母狮与幼狮之间也无例外；雄狮会蓄谋攻击另一群母狮所带领的未成年狮子，如果幼狮死亡，母狮会很快进入发情期，雄狮借此获得繁衍自己后代的机会。如此以自我为中心的生存和繁衍本能，简直令人瞠目。切不要以为人类个体的动物本能已经削弱，相反，借助于个体智慧这一利器，人类个体有更多机会使以自我为中心的动物本能登峰造极、无以复加。听说过古代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以及三宫六院三妻四妾，也见识过当今的金银货币满屋充栋、用MBA知识管理情妇团队，这比起食物贮满巢穴的老鼠、统驭一群狮子的雄狮，实在只能算是大巫见小巫、大动物见小动物。本能虽然潜藏于我们的身体而不显露，但它的力量强大到几乎完全支配芸芸众生的言行。大多数的人类个体，将其毕生所有的智慧，都运用在如何活下去、如何活得比别人好、如何让自己的后代比别人的后代活得好上面。个体智慧纵横驰骋的结果是：有的人有时候成绩昭著，所有的动物本能在人类的世界里终于可以淋漓尽致地满足；有的人有时候一败涂地，蹲监坐牢，擦窗坠楼；很多人很多时候虽活在人世间却如堕十八层地狱，无计解脱。

人类并非没有出头之日。我们的出路在于个体智慧的普遍增长，从而达成人类整体智慧的提升发展，而不是停留在满足个体本能的小聪明上。

人类整体的智慧已经给我们指明了走出幽暗隧道的方向。权力不可为私人垄断，权力不可为私人谋利，权力必须受到有效监督；立法必须民主，有法必须执行，执法必须公正；信仰不可强迫，思想应得自由，宽容避免争斗，交流应当善意；营商必须诚信，金融助推经济，分工提高效率，创新需加保护。诸如此类的智慧，已经成为人类公共生活的常识，这些常识的获得真正是来之不易，它们是万千年来人类群体淌血流泪、焚膏继晷所获得的一点点智慧的结晶。人类现阶段的整体智慧已经清醒地意识到：撇开大多数人的生存繁衍本能而满足少部分人生存繁衍本能既不可能也不可行；人类个体必须克制将智慧聚焦于个体利益，而是将智慧用于平衡协调个体生存与共同生存双重目标。

不得不遗憾的是，人类的很多个体，其智慧发展却还停留在满足个体本能需要的低等水平。我们每日所见的是，人类群体所获得的每一点智慧，总有一些人在毫无羞耻、沾沾自喜地用小聪明恶意破坏它；一部分人在建设智慧之城，另一部分人在拆毁智慧之城；依靠智慧所建立起来的规则总是存在漏洞，而专门钻探漏洞谋取私利的人成群结队、摩肩接踵，主动查漏补洞的却了了无几、饱受嘲讽。于是我们看到：情商被理解为破坏公平竞争的通行证，欺骗依然是一些人营商的实用准则，最新的技术成为诈骗的工具，社会分工固化了社会阶层扩大了贫富差距，金融衍生出诈骗钱财的新分支，捉拿盗贼的捕快背地里是大盗的帮凶，行使管理职责的官员与被管理的人成了休戚相关的一家人，法律有时变成破坏正义的利器，强权依然可以模糊真理和谬误的界限，信仰的不同眼下还在制造尸横遍野的战场硝烟。

千千万万人类个体、小群体的小聪明，携带着初等动物自私本能的强大破坏力，正在把日积月累、艰难孕育的人类整体智慧，侵蚀成一个千疮百孔、面目全非的怪物。人群犹如毫无智慧的生物，天天做着令人失望的布朗运动。无怪乎法国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给人群奉以“乌合之众”的桂冠。

在我看来，人类是一个处于进化剧变过程中的不成熟物种。作为一种主要依赖智慧生存、依赖智慧孕育精神的生物，其智慧的发展与其生存和精神的需要相比较，显得过于迟缓；其个体与个体、群体与群体之间智慧发展的差距还很大。没有任何其他的生物像具备“高级智慧”的人类一样，如此艰难地跋涉在奔波劳碌、尔虞我诈的生命旅程中。

人类生存的痛苦，不是基于原罪，而是智慧进化过程中必经的磨炼。个人和小群体的小聪明，是人类痛苦的根源。人类绝大多数个体的智慧，普遍进化达到与人类整体智慧相协调、相融洽的时候，人类将会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时期，个体本能智慧与整体生存智慧的冲突将会相对缓和。

想拥有幸福的人生，就赶紧增加智慧吧，这是每一个人类个体的责任。绝大多数个体、小群体的小聪明，都需要畅通无阻地接受人类大智慧的浇灌，都应当为人类大智慧发展贡献养料。真正智慧的生活，才是摆脱痛苦的生活。彼时，人类智慧的阳光，将照亮人类生存的空间。但愿，到那个时候，地球仍然为我们人类而存在。

2018/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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